马乌莱 Maule Valley: 飞越半个地球来看你

上海-达拉斯-圣地亚哥，三十多个小时七荤八素的连飞，终于降落地球另一端—-南美国家智利。再有5个小时即可抵达此行目的地马乌莱（Maule Valley）产区：3.5个小时用于高速公路驾驶，还有1.5个小时用来在机场海关纠缠。时空倒错让我感觉晕头转向，如步海绵，完全忘记自己包里还有一只来自达拉斯贵宾休息室的苹果，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带至海关办公室盘问，幸好当地官员念我初犯，签字画押后最终放了行。好险，擦汗，果不其然，如今让人不省心的都是小苹果。

智利不少大牌在中国目前也算耳熟能详了，早先在《安第斯山之魂（上）：智利珍酿大盘点》里曾作过详细盘点。但说到马乌莱产区，即使对专职从业人员而言也算是相对比较陌生的。很少人意识到它的葡萄种植面积竟高达5千多公顷，傲占一国之首。下属三个子产区Claro, Loncomilla and Tutuvén，其马塞克般迥异的微气候与土壤可让任何访者叹为观止。

教科书会告诉你马乌莱产区主要土壤形态为冲积土、粘土及砂土。可只有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才发现火山土亦不容忽略。比如象Quizapú火山，它带来了智利历史上最雄伟的一次喷发。我们在海边Loanco Pier餐厅品鉴各个子产区微气候下不同的长相思酒款，正好可以眺望不远处黑色的沙滩。虽不是诱人的金色，我还是忍不住想在海滩上走走。赤脚？别想了！风化的火山砂石在日间阳光强烈照射下竟然烫得可以煮熟鸡蛋！走回餐厅后我讶异地发现自己的靴子已被烫化，处处开口，好不狼狈。

此行下榻于马乌莱Loncomilla子产区的著名酒庄Viña Gillmore，当家女主人Daniella眉眼洋溢着甜蜜，向我娓娓道来自己与丈夫兼酿酒师Andrés Sánchez一段才子佳人的动人故事。许多年前，Andrés还是个大四学生，在Casa Donoso做实习生，幸运地被任命经理，掌管Kendall-Jackson（美国著名酒庄）与Gillmore之间的合作运营。就这样，他遇到了老庄主Francisco Gillmore的掌上明珠Daniela并坠入情网。这样的一层恋人关系使他不得不为了避嫌而辞去这份工作，但却收获了爱情，与Daniella结为伉俪。这次登机回国前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在圣地亚哥朋友家后院与Daniella老父亲Francisco一起烧烤喝酒，他早在2001年就把整个家业放心地交到了下一代手中，如今颐养天年了。

Andrés现早已是名声在外的酿酒顾问，往返与欧洲与南美之间。我品鉴了他整套系列，所有作品都带有一股悠悠的紫罗兰及熏衣草香氛，口感清新雅致，2004年品丽珠完全就是右岸圣爱美隆名家陈年后的魅力，令我印象深刻。二十年前，老父亲Francisco掌门期间品丽珠几乎是个不为人知的冷门品种，但Gillmore家族却为之深深着迷，倾尽心力。梅乐同样亦清丽脱俗，让我心甘情愿地充当“国际快递”，万水千山地为知味三级学员们背回上海用作教学酒。

让Andrés扎根马乌莱，除了爱人Daniella，另外一个原因就是Carignan(佳丽酿)。这个被严重忽略和滥用的葡萄品种，长期以来出现在廉价卑微的大罐餐酒瓶中。Andrés坚信在天然无灌溉的葡萄园中，当地的老藤佳丽酿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潜力。无灌溉dry-farming并不是个心血来潮的概念，在当地早已实行了400多年，其核心理念在于摒除人为影响，单纯依赖降雨为整个生长季节提供水分。万事开头难，Andrés多方奔走，数年努力之后，才终于建立起智利的第一个原产地保护协会Vigno。正如常规种植到生物动力法种植的转换过程一样，前些年头不会立竿见影，甚至藤枝在自我调整过程中会有下滑表现，但渐渐地一些有雄心有眼光的酒庄都意识到了Vigno的潜力，从大佬De Martino, Miguel Torres, Valdivieso到中小型精品酒庄都陆续加入了他的队列，为振兴无灌溉老藤耕作的概念而并肩作战。

要成为VIGNO 协会的会员，酒庄整个种植酿造的过程必须满足以下规定：
– 严格意义上的无灌溉；
– 品种必须为佳丽酿或者嫁接在Pais(派斯)葡萄砧木上的佳丽酿；
– 混酿中佳丽酿不得少于65%，剩余35%的品种必须也来自马乌莱的无灌溉老藤；
– 藤龄至少为30年；
– 灌木型或杯型整形方式（Head-trained, bush head or goblet）；
– 至少24个月橡木桶或/及瓶中陈酿。 橡木桶可以为旧桶，也可以用陶罐（tinajas/amphorae）替代。

晚餐间，身边的Andrés与我分享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年他接受了一位年轻的美国酿酒师作采收酿造实习，没想到远隔重洋思乡心切，这位年轻人情绪逐渐变得非常糟糕，只是怨郁地等着采收季赶紧结束，好赶紧撤离。Andrés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切，便坦诚地请他考虑：“我希望你或者快乐地继续，或者快乐地离开。因为，你的心情会影响到我葡萄的心情，最终的葡萄酒也会很不开心。我不希望有这样一种负面的传递发生。” 可怜的年轻人最终选择了离开，而Andrés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担当了当年所有的重活轻活。酿酒于他，神圣如同宗教，严肃如同使命，永远无法妥协。想起晨暮中探访酒庄马场，亲密接触Daniella为了方便盲童与残疾人出行而专门驯养的小矮马，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读懂了这方热土上的心灵，明白了他们生命中责任、善意、奉献的涵义。一个人的专注是人间的孤独，但一群人的专注是世间的慈悲。自然神力可以轻易毁灭人类文明，但伟大的人性意志是摧折不断的。

相关阅读：
安第斯山之魂（上）：智利珍酿大盘点
智利葡萄酒：向清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