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裕森
在葡萄酒的世界里，Gran Reserva是西班牙特有的葡萄酒类型，也许，在南美的西班牙语系葡萄酒产国也偶有使用，但原型却是源自西班牙，是一种延长橡木桶培养以及瓶中熟成的葡萄酒。“Gran ”有大或伟大的意思， “Reserva”则有特选珍藏之意，在二十多年前，许多西班牙酒厂最顶级的酒款都属Gran Reserva，比次一等的 Reserva和熟成时间更短的 Crianza 要来得昂价，特别是在最知名的里奥哈(Rioja)产区内。
虽说酒庄可能挑选质量较优异的葡萄酒制成Gran Reserva ，但单单以培养时间长短为区分标准，确实有失严谨，特别是早期的Gran Reserva 曾要求至少要三年以上的木桶培养，相较于全球主流产区，最顶尖耐久的酒庄，其木桶培养绝不超过24个月。规定超过36个月的225公升小型橡木桶培养对于现代酿酒法确实不寻常，甚至要极力避免，但是在Rioja有些老式的酒款，如百年如一日的老厂Bodegas Lopez-Heredia，这个月才正要上市的2001年分的 Viña Tondonia Gran Reserva，历经了120个月的橡木桶培养和20次的换桶后才装瓶。但这还不是最久的，Bodegas Marqués de Murrieta酒庄1978年的Castillo Ygay, Gran Reserva Especial甚至在木桶中培养长达216个月才装瓶。
如果一款酒在木桶存18个月最好，勉强存36个月是否有可能让酒失去果香，甚至氧化败坏呢？1990年代开始兴起的西班牙酒业变革，便将茅头对准看似老旧陈腐的“Gran Reserva”。里奥哈许多在30年间成立的精英酒庄如Artadi、Bodegas Contador、Bodegas Roda和Bodegas Lanzaga等等完全不生产Gran Reserva等级的酒，甚至刻意将酒庄的旗舰酒标为一般的低阶酒 ，成为新的，称为“vino de autor”的创作型葡萄酒，更现代，也更国际口味。酿造较耗时费工的Gran Reserva 逐渐地，不再被认为是最顶尖的酒，价格也远远地被超越，国际酒评的评价也多所保留。
但这些经过漫长时间木桶培养和瓶中陈年才上市的老式酒款真的一无是处吗？确实，有些酒庄经过数十或甚至半个世纪的瓶中陈年之后，Crianza的酒款确实有迹象比Gran Reserva多一些新鲜和活力。确实也有酒庄为了明显的桶陈风味而刻意让美国橡木桶风味压过葡萄酒风味的Gran Reserva。但重点是，前述的Castillo Ygay, Gran Reserva Especial 或是Viña Tondonia Gran Reserva，无论是红酒还是白酒都是非常美味，而且极其耐久的伟大珍酿，风格虽然不同，但一点也不逊于新派的明星酒。特别是对偏爱陈酒风味的葡萄酒迷们来说，将酒瓶陈到适饮这件事当成是酒庄自己的责任，实在是葡萄酒世界里的无上美德。
老式酒庄超长桶陈却仍能酿出精彩好酒，关键也许在于新派多标榜法国橡木桶，且多为容易让酒氧化的全新木桶；但传统老厂采用的是美国橡木桶，而且不仅是采用旧桶，还大多是非常陈年老旧，由自家的木桶匠一补再补的数十年老木桶。不同于年轻的美国橡木常会有明显的香草籽、椰子仁和香料系香气，老桶其实比较象是一个不太透气，颇为中性的桶状容器，可以让葡萄酒在桶中缓慢安静的熟成，不会留下明显直接的影响；而法国新桶，如果制作得当，确实有较细腻的风味表现，但因为多为新桶，很少超过5年，会让桶中的葡萄酒受到更高强度的影响，桶中培养的时间确实不宜太久。
面对时代风潮的转换，有许多传统里奥哈酒庄也开始生产新式风味，以法国新橡木桶培养的酒款，但颇幸运地，多数传统老厂也没有放弃，仍然继续酿造老式的Gran Reserva，即使窖藏的时间略微缩短一些，风格现代一点，但Gran Reserva的传统得以延续没有被时代所淘汰。新潮流至今已然过了三十年，现在回头探看，最珍贵独特的里奥哈，无论是白酒还是红酒，竟然还都是这些曾经被视为落伍象征的Gran Reserva ，至少，那是一种别处难以仿制的独特酒风。
曾被酒评视为敝屣的Gran Reserva，又开始受到媒体青睐，甚至有时还一瓶难求，老兵不死，终究有出头的一天。
文 | 林裕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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