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万1个菜的晚宴怎么成了7000万的骗局?

近日,中国台湾省爆发了一场涉及金额约十亿新台币的假酒风波,但目前各方消息扑朔迷离,警方也没有盖棺定论,目前无法准确报道。今天我们先来看一下大洋彼岸一场涉案金额超过7000万人民币的葡萄酒骗局:

晚宴上每盘菜的价格是7250美元(约5万人民币),但这并不是克雷希米尔·佩纳维奇(Krešimir Penavić)对那场晚宴主要记忆。更让他终生难忘的是那晚,4瓶来自罗曼尼康帝酒庄的珍稀葡萄酒;其次,是坐在他对面的奥马尔·汗(Omar Khan),这个骗走他大量退休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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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

这场晚宴发生在2015年2月,纽约米其林星级餐厅Daniel Boulud为期一周的勃艮第葡萄丰收庆典(La Paulée)期间。两人初遇时,佩纳维奇对奥马尔的印象是:他坐在那里给面包涂黄油,抱怨食物不够肥腻,配不上他的酒。

当时奥马尔48岁,是这类活动的常客,在这里,葡萄酒爱好者们一掷千金分享法国名酒。奥马尔的身材被熟人形容为”完美的球形”,但总是身着合称的定制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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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马尔和他太太

甚至到了法庭上,他仍能用蜜糖般的男中音侃侃而谈文学典故、商业逻辑和旅行见闻,分享他攀登富士山的经验,或是在瑞士日内瓦美岸皇宫大酒店等待一杯卡布奇诺的故事。他用这诱人的异国风情帮他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举办起自己的葡萄酒活动,且逐渐在名流云集的纽约声名鹊起。

很快,佩纳维奇就成了奥马尔活动的常客,有时一个座位的费用就高达2.5万美元

你要投资吗?

佩纳维奇1990年靠数学奖学金从克罗地亚移民到美国,是亿万富翁制造机构——对冲基金文艺复兴科技公司很早的雇员之一,因此也赚了不少钱。在爱上葡萄酒之前,他喜欢开法拉利,夏天在自己150英尺长的双桅游艇上消暑,还出资在亚得里亚海海底寻找古代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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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久之后,葡萄酒开始让他眼中闪烁出特别的光芒。奥马尔向佩纳维奇介绍了他在伊斯特拉山坡上拥有的葡萄园,然后说:”从水果中酿造出这样的美酒,是一个美妙的过程。其他水果都不会是这样,葡萄酒可以如此复杂!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个小时或几十年——它可以发生如此多的变化。这是我们从大自然中能获得的尤为迷人的产品。

不久之后,当奥马尔询问佩纳维奇是否投资他的葡萄酒活动时,佩纳维奇欣然同意。

活动的安排很简单。举办一次晚宴可能需要10万美元:在Jean-Georges或其他高级餐厅预订一个私人包间;采购六到十瓶珍稀葡萄酒;加上侍酒师的费用。希望佩纳维奇能垫付6万美元,剩下的部分则由奥马尔自己承担,晚宴的盈利则五五分成。当然具体数额因地点和规模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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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场在伦敦的活动,佩纳维奇给了7.5万美元;另一场在新泽西的活动,同样是7.5万美元。另外,为每月在海外举办的其他活动计划,佩纳维奇提供25万美元,占37.5%的股份。

行迹败露

佩纳维奇表示,在入股前他的私人银行对奥马尔进行过审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产生怀疑。不仅活动被一再推迟,当佩纳维奇询问进展时,奥马尔却支支吾吾。“哦,突然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在伦敦举办的活动没有足够的人感兴趣;再说吧,我马上就要到纽约了……

一个月,六个月,一年过去了,计划的晚宴还没有举行

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候,但当佩纳维奇意识到自己在这些活动上投资了大约500万美元,却没见过一分钱的利润时,他开始四处拜访其他相关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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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接了电话,然后说:“你打电话是为了奥马尔吧?”

2019年9月,佩纳维奇和其他12名受害者在纽约州法院起诉奥马尔,涉及金额达950万美元(近7000万人民币)。纽约南区联邦检察官开始调查,并于2020年2月提起公诉。但当时,奥马尔已经逃离美国,故未能抓捕到嫌疑人。

骗子的来历

在美酒界,骗子比比皆是。但奥马尔与更早之前,骗取勃艮第爱好者2800万美元,大名鼎鼎的Rudy Kurniawan,在风格上还有些许不同,奥马尔的伪装多少真假参半。

 

他已故的父亲Najmul Saqib Khan是一名巴基斯坦外交官,曾在沙特、日本、华盛顿特区和纽约任职,并在纽约担任总领事,20世纪80年代就与纽约房地产界不少名人走得特别近。

这也让奥马尔从小就跟外交官父亲出入很多晚宴。奥马尔同时也是牛津大学的学生,校园名人。他认识大学里的每个人,每个人也都认识他,但他的一位前室友说:整个事情都是由金钱支撑的。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奥马尔有钱且非常慷慨。他会请人喝酒、喝咖啡,还会去餐馆吃饭,而其他人总是在学校食堂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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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牛津时期,奥马尔也已经露出了一些并不诚实的苗头。他常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学术王牌,讲的故事往往以他在讲座中迷惑教授而告终。可这一伪装在毕业时被打破了,因为成绩公布时他在班上垫底。然后在室友们的震惊中,他就消失了,这些人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之后奥马尔去了斯坦福大学法学院,但不清楚是否毕业。1993年,他与合伙人在卡拉奇创办了一家名为Training 2000的公司,提供基于”神经语言程序学”的生活和商业指导,后来被归入伪科学的自我提升法。当时公司拥有一些大企业客户,但据前员工回忆,公司赚取的收入似乎仍不足以支付奥马尔的开支,他总是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会去特别贵的餐厅,喝特别贵的酒,总是有司机接送。

2010年之后的某个时候,奥马尔搬到了纽约,以新品牌Sensei International宣传自己是一名高管领导力教练,将神经语言学营销为”安装在你头脑中的软件”,并吹嘘自己是”世界上特好的顾问和演讲者之一”。

在纽约他还与父亲的旧识建立起了联系,又一次开始频繁出入酒会。

有猫腻,但看在酒的份上…

曾多次与奥马尔一起出席活动的财经记者Dan Rosenheck回忆说:”每次他都会带来特好的葡萄酒,常常是别人终其一生喝酒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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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2013年相遇时,Dan才刚刚开始对自己的味觉进行投入,他非常感激奥马尔常跟他介绍分享一个记者买不起的葡萄酒。可奥马尔究竟是如何买得起这些葡萄酒的,在Dan看来是一个谜,他为《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撰写管理咨询报告,直觉告诉他奥马尔的商业资历与其消费能力不相符。他时不时会问他关于这家名为Sensei International公司的问题,但从来没能问得很详细,因为他总是回答的很含糊。

而不断收到的葡萄酒,也让这位记者逐渐选择避开这些问题,并未选择就这家公司进行更深入的采访。

2013年,奥马尔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名为”国际商务与葡萄酒协会”。每个月,会员们都会聚在一起,参加讲座、品酒会和由世界名厨主理的晚宴。会员费每年5000美元,奥马尔告诉人们,他之所以创办这个协会,是因为在商务晚宴上很少有好酒,而品酒会上也很少有好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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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几年里,这个协会的聚会遍布纽约十年里尤为奢华的餐厅。奥马尔也找来了众多演讲者,其中既有传统企业的CEO,也有政府高官助理、牛津大学学院院长、重金属乐队歌手。葡萄酒则都是像”Clos de Bèz诱惑之夜”这样的主题,配合顶级厨师制作与之相得益彰的菜单。

 

细节控

一位曾与奥马尔共事的侍酒师他对自己要求十分苛刻,如果晚宴18:30开始,即使到得再早,18:30之前也不能喝一口香槟。他对活动有自己的安排,并像钟表一样严格遵守。如果员工迟到了,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他出来。

奥马尔对细节的掌控痴迷。如果发言者发言时间过长,他会打断他们的发言,而座位安排不容商量。晚餐开始后,他会主持谈话,如果看到有两个人开始自顾自讨论,就会打断他们,让他们回到小组中来。尽管严谨,但设计完美的晚宴还是让许多客人都为之倾倒。

音乐节目总监Nicholas Russotto表示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参加奥马尔的晚宴,“这是我经历过的尤为不可思议的美酒佳肴体验。奥马尔的天赋在于他交友广泛,我从事古典音乐工作;晚宴对面的人则是投资银行高层;而坐在我旁边的人是航运巨头。我每次总是有非常有趣的话题可以和不同人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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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几乎每晚都要品酒的葡萄酒专业人士,也对奥马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Jennifer Simonetti-Bryan MW(全美59个获得此头衔的人之一)说:”我发现他的活动比我参加过的其他很多葡萄酒活动都更有吸引力,我希望更多人能像他那样一丝不苟。

虽然晚宴的客人都很着迷,但这些活动的工作人员却不这样想,大多数服务员、活动协调人和侍酒师都认为他的要求不合理,态度也很急躁。到了付账的时候,更是经常出现问题,支票有时会被退票。

一位活动协调员记得他当时的想法是:”这太他妈阴暗了。不过算了,这个奇怪的酒鬼刚刚又和我们预定了三场活动。”

彻底打消疑云的波尔多之旅

名酒的价值很大程度是由稀缺性驱动的。每拔出一个稀有酒瓶里的软木塞,就意味着这个年份的葡萄酒又向消亡走近了一这些晚宴里有时只有六个人,他们聚在一起,一个晚上就能喝掉价值10万美元的葡萄酒。

但这也是个小圈子,无论多么稀有的选品,总会有更与众不同的酒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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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通往更独树一帜的的葡萄酒鉴赏之路!“这就是奥马尔向其他人募集资金的理由。

对冲基金出身的佩纳维奇,也是在奥马尔早先一场场的美酒活动中,逐渐卸下了对信任的担忧。

在他们相识一年半之后的2016年秋天,奥马尔在游牧人酒店屋顶套间组织了一场八人晚宴。宾客之一是皮埃尔·卢顿(Pierre Lurton),曾为滴金(Château d’Yquem)和白马(Cheval Blanc)酒庄酿过酒的名人,在搭乘飞往巴黎的航班离开之前,卢顿邀请大家去波尔多的时候拜访他。

佩纳维奇以为他只是出于礼貌,但几个月后,奥马尔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那么,谁要去呢?”

在波尔多,卢顿在白马酒庄亲自接待了奥马尔、佩纳维奇和他们的妻子,带他们参观酒窖和葡萄园。午餐后,一行人乘车前往滴金,在那里继续参观葡萄园并用餐,然后住进了酒庄的客房。佩纳维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这些名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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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滴金酒庄

第二天一早,奥马尔不经意地建议他们去帕图斯酒庄(Château Pétrus),看看酿酒师Olivier Berrouet。对佩纳维奇来说,这无异于去梵蒂冈向教皇问好。不知怎的,奥马尔做到了。他们驱车前往,酿酒师本人就在那里,带他们参观葡萄园,和他们一起品尝葡萄酒。

佩纳维奇激动不已,“这些人可不接受访客,他们一般可不提供品鉴!”

从法国回来后,奥马尔向佩纳维奇提出了更多的投资项目。

 

为什么很多人还保持沉默?

在葡萄酒市场的顶峰,欺诈行为往往鲜有人大张旗鼓举报,因为受害者宁愿自认倒霉,也不愿采取法律行动,受到名誉损失的风险。

这是那些前0.01%的人之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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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纳维奇称,他认识至少六七个被奥马尔骗过但选择保持沉默的有钱熟人。

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这些人在葡萄酒上花了很多钱,但他们不想宣传自己花了多少钱。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名字曝光。有一个人即将进入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会,奥马尔这件事上他损失了十几、二十万美元,但如果事情曝光,很难说丢掉的面子,加上之后带来的更多实际损失会不是是数百万美元。

佩纳维奇则不介意将此事公之于众。2019年,他聘请了曾被《纽约时报》称为”华尔街赏金猎人”的前检察官Rob Seiden调查。Seiden此后向联邦调查局提供了一些重要证据,包括奥马尔冒充他律师的电子邮件,这些证据将这一系列事件演变为一个刑事案件。

这让美国检察官对此案开始感兴趣。美国司法部在2020年初对奥马尔提出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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锒铛入狱

2022年法官做出民事裁决,命令奥马尔夫妇向佩纳维奇及其他共同原告赔偿800多万美元,其中大部分属于佩纳维奇。其他有同样“投资“于从未举行过的品鉴会的原告;为晚宴提供珍稀葡萄酒但从未收到货款的原告;未收到宴会场地费用的酒店;甚至拖欠工资的侍酒师。

而在此之前,奥马尔因签证逾期已被驱逐出境。美国司法局于是向斯里兰卡提出了引渡请求。直到2024年2月底,他才被送上飞往纽约的飞机,在肯尼迪机场被捕。之后几个月经过法庭上的再次拉锯,奥马尔被追加两年的联邦监禁。

曾有人问佩纳维奇,既然奥马尔屡屡爽约,他为什么还要继续给他投资那么多钱佩纳维奇站在事后的角度,也给出了几个想法:

其一,即使是以他的财富,也无法抵挡看似简单快捷的获利诱惑

 

第二,奥马尔常直接或暗示给到的”压力战术”:品尝和投资某瓶酒的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一旦关闭就是永远消失。

 

第三,他事后注意到,奥马尔精心安排的晚宴流程,也意味着投资者们从来没有时间私下交谈,没有时间分享彼此的怀疑。

当然还有一点。他提到自己在对冲基金时,曾编写过复杂的算法来战胜市场。但在这件事上,这经验毫无用处,因为他的研究模型依赖于不同个体的从众行为。但在单个个体上,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他被美酒——以及活动上那些志趣相投的同伴——深深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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