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昕她像我梦中风情万种的女郎，像清晨生鲜市场的清新空气，像那瓶古刹般令人沉静的香水味。她可盐可甜，是Priorat、Châteauneuf-du-Pape精致美妙的红酒，是Navarra、Tavel清新怡人的桃红酒；Banyuls、Rasteau的甜美中有她，Cava绵密的泡沫中也有她。每当想起她，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一句歌词“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她就是我爱不释手的歌海娜，甜美果香、淡雅色泽、圆润酒体、丝滑单宁，她的千般脸孔无一不是我的心头好。
西班牙之于歌海娜就像《狂人日记》之于鲁迅，是他最出色也可能是最早的作品。虽然关于歌海娜的起源地有西班牙阿拉贡和意大利撒丁岛两种猜想，但广泛被认可的还是前者。因为除了黑歌海娜以外，白歌海娜（Garnacha Blanc）、灰歌海娜（Garnacha Gris）、绒毛歌海娜（Garnacha Peluda）等几个变异品种在西班牙都有栽种，而在意大利却并不常见。
西班牙温暖、干旱的气候很适合歌海娜这种发芽早、成熟晚、抗旱、抗高温的葡萄品种。这里曾经是世界歌海娜栽种面积最大的国家，但上世纪80年代开始因为对品种认知的不足，追赶国际品种潮流等种种原因，使得歌海娜一度遭受冷落，很多老藤葡萄不幸被拔除。好在，如今在Álvaro Palacios、René Barbier、Fernando Mora、Norrel Robertson等人的带领下，歌海娜又重新在西班牙得到重视，在Priorat、Montsant、Rioja Oriental、Sierra de Gredos、Aragón、Navarra…这些地方再次展现迷人风姿。
2月21日，知味和西班牙美酒携手策划并举办了一场谁是卧底之西班牙歌海娜品鉴会：在Valmira、Espectacle等7款高海拔、老藤的西班牙歌海娜中藏入来自教皇新堡的Rayas，看大家能否通过盲品将这个外来者识别。我将这8款酒分成两组，第一组我称它为“名门正宗”，来展现我心中西班牙歌海娜的典型性，而第二组叫做“江湖各派”以期展现西班牙歌海娜的多样性。当天的每一款酒都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展露出了自己姣好的面貌，希望这篇后记能让不在现场的你感受到西班牙歌海娜的实力与潜力，也让共度过美好时光的你温习当晚的兴奋与喜悦。
第一组：名门正宗
Espectacle, Montsant, 2017
Espectacle（美景园）是一个由Clos Mogador庄主夫妇René Barbier、Isabel，Clos Figueras庄主Christopher、酿酒学教授Zamora共同发起的葡萄酒项目。它们在圣山相中的葡萄园只有两公顷大小，十分陡峭，种植着高达100年以上的老藤歌海娜。虽然气候条件年年不同，但老藤加酿酒大师的组合让Espectacle的每个年份都能维持巅峰造极的水平。
2021年2月21日晚上7点，我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我正坐在巴黎街头的咖啡馆里看书，突然有一种玫瑰混合着橙花的香气在猛地随呼吸进入鼻腔，那可真是一位引人注目的绝世佳人，身姿曼妙、容颜美好，既优雅又张扬。她步履悠扬地走过街角，留下红色的雪纺裙摆随风飘曳。我只能拼了命地嗅那氤氲在空气中的风，玫瑰、橙皮、树莓、杨梅、李子、草本植物，好不惊艳！晚上9点，那诱人的花果香又出现了，却更多了一份巧克力、香草、干花和沉稳的矿物感。是她，换了一身庄重的曳地丝绸黑裙，依然精致如两小时前，却更多了一分典雅大方。
Espectacle可真是太美了啊，在复杂的风味外，更有细致的单宁从圆润的酒体中层层叠叠地铺开，尽管酒精度高达15.5%却毫不突兀，余韵无尽。品鉴会持续的两小时，它在杯中发展出了无穷的变化从日出般的热情艳丽，到日落般的沉静瑰丽，每一面都无懈可击，尽善尽美，怪不得René称它作 “圣山的L’Ermita”。至于将它放在第一款的原因——是想让它有最充足的时间带给我们一场有始有终的完美表演，也想让大家在味蕾最敏感的时候感受它，当然不是出于私心把最爱的放在最前面啦。
Com Tu, Montsant, 2016
Com Tu在加泰罗尼亚语里的意思是“我像你一样”，也许我们种族、肤色、性别有所不同，但我们其实都一样。这个由René Barbier的养子Anderson所取的名字表达了一种对平等的追求。而Isabel绘制的酒标更是传递了一种携手合作的精神。
开瓶时这款酒有类似汗液、发酵蔬菜的明显还原味，全瓶两次过醒酒器，并将其中半瓶醒酒半小时后仍然像薄雾一样蒙住了深层香气，所以最后我决定再延长醒酒半小时。在杯中，它甜美、浓郁的草莓和野生黑色浆果香完全展现，其中还带着丝丝鲜花和橙皮气息；酒体饱满，口腔内能感受到一种没有遮盖的集中度，直来直去的质朴果香下还有一点点泥土、石头的韵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在回味中再一探究竟，可惜却没再找到更多的痕迹。
我相信每个人都曾有过那样的同学。他老实巴交，从不顶撞老师、更不懂什么叫调皮捣蛋；他德智体美劳都是优良，成绩轻松就够一本线，却难以去到清华北大；从不被批评，也很少被单独称赞。十几年后再回忆时，他的名字与容颜都已经模糊，脑海里只余一个课后默默擦黑板的背影。不禁感叹一句，他可真是个好学生。这款酒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没有任何缺点，全方面发展。这种缺少特色的优秀却微妙地有点符合Com Tu的名字。我像你一样，是芸芸众生的一份子，一样平凡，一样不俗。我们还一样热爱葡萄酒，一样用力的生活。
Domaines Lupier El Terroir, Navarra, 2014
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说，如果让你们形容一家酒庄，千万别说它是家族小酒庄。欧洲遍地都是家族小酒庄，拉菲也可以是家族“小”酒庄。所以让我加点定语吧，Domaines Lupier是一家致力于拯救歌海娜老藤的家族小酒庄，一家有27个地块只出产2款酒的家族小酒庄，一家具有有机认证实行生物动力法种植的家族小酒庄。
每一次与El Terroir相遇，它的香气都让我回想起在日本工作时去生鲜市场的场景。那是一天的初始，商贩们刚打扫过地面，空气十分干净，还没有人来来往往的混杂味道。走过鱼市，新鲜的海物散发出清新却不单调的海味；在这鲜美之外，从隔壁水果摊还幽幽飘来李子、蓝莓、黑莓、樱桃香；更远处刚刚从泥土中采摘的鲜花和烟草的香气也若隐若现。入口是浓郁的果味，少许木调夹杂其中，还有一点红烧牛肉杯面的酱料味，最后鲜明的酸度恰到好处平衡了那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的甜美。
Quiñón de Valmira, Rioja, 2016
有一些酒你必须要先懂它，才能发现它的美，也有一些酒，就算是小白也能轻松get它的高大上，Valmira毫无疑问属于后者。Álvaro Palacios无愧是西班牙最强王者，无论是Priorat、Bierzo还是Rioja，我都想把他的作品供奉进神龛。
纯净和复杂这两个看似对立的特质在这瓶酒中居然达到绝妙的平衡。深邃的黑樱桃、黑莓、成熟黑李子的果香，伴随着玫瑰精油和Balsamic的香气，还带有一点点矿石的微妙，仅仅是香气就让人百分百坚信它一定有着上上乘的品质。这样多元的香气在风味中继续延伸，交织其中柔软又有力的单宁、柔和又清爽的酸度更是给它增添了新的维度，最后这些层次在同样纯净且复杂的回味中逐渐收拢，形成一个无尽的休止符。
第二组：江湖各派
Château Rayas, 2008
到底什么样的神仙酒能让人喝一口就参悟出一种超脱的禅意，Rayas无疑是当天品鉴会独特的明星。它仿佛在酒杯中给你铺了一条通向古刹的路，道路两旁是参天的榕树、梧桐，空气中弥漫着檀香，还有寺庙中飘来的茶香。如果你喜欢香水，那想想Diptyque被形容成“寺庙味道”的Tam Dao吧，檀木的主调下，是桃金娘、玫瑰、高山草本、雪松、柏树、麝香、辛香料…职业关系白天不能喷香水的我，喜欢晚上把这种空旷、宁静喷洒在卧室里，享受那种沉下心的感觉。当然，Rayas中也并没有缺少歌海娜标志性的浆果特质，只是它从台前走到幕后，扮演了一个支持者的角色。08年的这杯酒风味和颜色一样淡泊却不寡淡，让人感受到岁月沉淀后的安然。
Comando G El Tamboril,
Tierra de Castilla y Leon, 2016
在复兴西班牙歌海娜的战役里，跨越D.O. Vinos de Madrid、D.O. Méntrida、V.C. Cebreros的Sierra de Gredos（格雷多斯山）毫无疑问是其中最重要的战区之一，而Comando G则当之无愧是这里的主将。Comando G是创始人挚爱的日本动画片“科学小飞侠”的西班牙译名，而G还代表了Garnacha、Granite、Gredos，三大酒庄的风土要素。极高海拔导致的低温使得El Tamboril这片葡萄园通常等到10月份才能采摘。尽管如此，这瓶酒也只积累了13.5%的酒精度，对于歌海娜而言算是很低的了。
虽说果皮薄带来的酒色浅是歌海娜的特征，但小飞侠近乎通透的淡紫色还是极有辨识度。极高的海拔赋予了它纤细、清新的酒体。生蚝、贝壳、钢铁、血液，这是我脑海第一反应的形容词，小飞侠在一个金属感和矿物感构成的骨架中，填充上了浆果和玫瑰般的血肉。小飞侠带有自然酒特质的风味也被在场的来宾形容为“螺蛳粉”。这种“香臭”想必是让喜欢的人爱的死去活来，讨厌的人恨的咬牙切齿吧。
Secastilla, Somontano, 2014
“他们告诉我这是一瓶西班牙歌海娜，我却依然怀疑它是来自南澳的西拉。”紫罗兰、黑胡椒、成熟蓝莓、浓缩黑加仑果汁、还有一点点可可豆和烘烤的香气；来自百年老藤的浓郁风味、酒体饱满、丰硕，好像口中满满的塞了一大把成熟桑葚，咬下去汁水就能顺着嘴角留下。不说了我已经发邮件问酒庄它是不是真的是100%歌海娜。
Alto Moncayo, Campo de Borja, 2017
万万没想到一瓶西班牙的歌海娜，能在香气方面给了我这个强化酒爱好者一种的宝石红波特满足感。巧克力、咖啡、香草、烤面包、葡萄干…复杂的二、三类香气在葡萄的果味之上延展开来，让人欲罢不能。虽然是干红，16%的酒精度依然带给它类似波特的绝佳甜美感。不愧是澳洲知名酿酒师Chris Ringland 联合打造的酒庄，的确是别有一番新世界风韵。当晚就这款酒的配餐大家做了热烈的讨论，许多来宾认为它会是浓油赤酱上海菜的好搭档，下次吃老上海红烧肉的时候不妨带着这瓶酒试试吧！
至于大家都很关心的盲品结果，究竟有没有人盲对Rayas呢？当然有，而且很多！
“Rayas的香气盛大且多变，很独特。”
“第二组的后三款都太不像了，排除出来的。”
“08年份的高龄在一群小鲜肉里实在是藏不住，期待西班牙歌海娜老年份的表现。”
而最受欢迎奖恐怕当数Espectacle，同时Valmira也获得了许多称赞。
“西班牙歌海娜毫不弱于Rayas，甚至更胜一筹。”品鉴会结束后有朋友如此感叹到。虽然谁优谁劣我不敢妄下判断，但有一点可以保证的是除了Rioja和Ribera del Duero的Tempranillo，西班牙还有许多闪光的产区和葡萄品种，无论是当晚所说的Priorat歌海娜也好，Terra Alta白歌海娜也好，都值得我们更进一步的挖掘。
最后想感谢一下各路神交已久的酒友，虽然当晚直播间没能说上话，但你们的存在很温暖。当然还有忙前忙后的同事和西班牙美酒推广的朋友，以及看完这篇后记的你。
文｜常昕
编辑｜yun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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