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对待葡萄酒,就像是呵护子女一样的耕耘者们,祝愿他们的努力都能惊艳绽放。”
毛泽东在《反对本本主义》曾说过,“调查就象‘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象‘一朝分娩’”,以此比喻事物的产生都有一个孕育的过程。 这个过程可长可短,可简可繁,虽苦在其中,但也妙在其中。
也许我们并未意识到,其实对于酒农而言,呵护葡萄藤和酿制葡萄酒一如养育孩子,早冬一月的劳作到金秋十月的收获,历时整整九月有余。其间倾注的关心和疼爱与父母之爱难道没有诸多共性么?
漫漫冬季,藤枝休眠,土壤象静谧安宁的子宫,悄悄地积蓄能量,准备孕育新一轮的生命。 新芽绽放,清翠欲滴,预示着“悄悄的,悄悄的,春天的脚步近了”。酒农们不敢丝毫放松对野草的警惕,稍一疏忽就有雀占凤巢之忧,同时还要警惕着初春之夜的霜冻,这个随时造访的不速之客,让柔嫩的胚胎无从招架,通常抵御不住重创,十之八九逃不过流产的命运。
日渐转暖,花神降临,百艳争芳。她们敞开胸怀等待着传粉落实。叶子长满枝条之时,一定已有串串惊喜悬挂其下。酒农要抓紧机会完成藤冠修整工作,如艺术家一般精雕细琢出完美的叶果比例:既要有足够的叶子完成光合作用,荫蔽盛日,又要保证不要因此而分流掉果实的营养供给。
盛夏的热情催促着浆果色彩的魔幻转变,白葡萄呈半透明色,而红葡萄则由翠及赤,日益深邃。皮色的转换包裹住了其核心更深层次的升华,酒农焦虑地时刻观察着天气趋势,表情象B超间外等待检查的夫妇。整个生长的季节需要不间断的护养,为的就是让新的生命得到一个平稳成长的环境。
当糖度、酸度、酚类物质等各个因素在某一时刻达到了相对完美的平衡,激动人心的丰收日便如期而至了。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揪心的等待,在迫切的盼望中,瓜熟蒂落。但这一刻也是酒农最纠结的时候,因为完美的成熟点转瞬即逝,同时伴随着太多不可预见的风险,随时会让努力轻易地付之东流。比如,糟糕的天气会极不配合地任性出现,灼热的日照会让浆果萎缩,味道丧失鲜食之清新,反添蒸煮之口感;夜间的余热会减低酸度,整体失衡;过量雨水的冲刷会稀释果味密集度,骨架松散,甚至还有感染霉菌的风险;强劲的风力摇摆枝条,会甩伤浆果,收获的质量大打折扣。
何时开始采收最为合理,每一个酒农都有自己的答案。但一旦作出决定,酒农们会象疯了一样,早起晚歇,通宵达旦,以最快的速度将葡萄安全健康地“接生”到酿酒厂,最大程度地减少挤压、氧化或曝晒的可能性。 坐在开往酿酒厂的运输小车上,一排排葡萄藤向身后褪去,望着空荡荡的枝叶在风中摇摆,想起过去九个月的艰辛,想起采收时欢腾激扬的场面,有时心头会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无名的失落感。过去九个月,每一滴汗水,每一份担忧,都卷在这一颗颗葡萄里被带走了,空气中的回忆却一时散不去。
葡萄园内,“妊娠篇章”已告一段落,但酿酒厂内,“抚养重任”方兴未艾。脱离了土壤与枝条输送给养的葡萄,就象被剪断了脐带的婴儿。它们对安全环境的依赖更为严重,酿酒师必须严格隔绝不希望发生的氧气、细菌接触,因为这些都是致命的;同时为它们提供真正所需要的,用经验、耐心与爱去引导它们,塑造它们。任凭其发展的溺爱有时不一定会得到最佳的结果,所以酿酒师们会根据它们自身不同的个性与特质,度身定制出适合的成长方案。设立明确的目标,活出真我的风采,那才是人生对成功的定义。
桀骜不驯的青葱年代总有偏离正轨的叛逆心理。泛着汽泡、涨着温度的发酵桶里满满的是青春年少的激荡与不安。酿酒师象天使一样守护在旁,谨慎关注,在每一个关键的转折期,张开双翼去监管、去辅正、去指引。
当时光终于褪去一切的年少骄狂和放浪轻纵,它们便不再象刚刚被接生到酿酒厂时那么地寻求监护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注意力,也不再需要过多外界的教导与帮助。它们的生命翻开了新的一页,从葡萄果到葡萄酒,它们已完成了华丽转身,将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方式存在下去,自修内功的时刻来临了。
磨练涵养、陶冶性情的工夫,是实现自我完善的必由之路。而这,是要耐得住寂寞的。地窖里昏暗温湿、鲜有人至,但正是这一份凡尘难得的宁静与无扰,让它们清心思索“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的哲学命题。沉寂中的挣扎才能换来拨云见日后的精彩,带着一份禅定的淡然,却完成了一次次生命的感动和绚烂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