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晔:我在南非酿酒的日子(三)

施晔 Young SHI
知味创始合伙人
知味葡萄酒教育培训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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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望酒庄(The Winery of Good Hope)庄主Alex Dale是一个勃艮第长大的中年英国人,以一种纯粹的勃艮第式方式运作这个中小型酒庄。没有一件花里唿哨的工具,追求极本真的人性回归式自然酿法。

看完下方短视频,您就可以明白我们工作的自动化程度有多低。一切全部靠手!

不管整串还是去梗入罐,最后都会发生一件令人烦心的事:

果皮、果肉和果籽等这类固体物质并不老老实实均匀地漂浮在酒液里,而是集中在表层,并因发酵产物二氧化碳的升腾与推压,被挤成了一顶密实的酒帽,盖于酒液之上。

但酿酒师心中的理想局面是:葡萄汁与酒帽必须充分接触。原因有四:

酒帽湿润,避免微生物污染及不悦异味;

更有效萃取色泽、单宁与酚类物质;

释放发酵产生的二氧化碳与热力;

给酵母送氧

为了达到汁液与酒帽充分接触的目的,我们酒庄常用这两种方法:淋皮(Pump Over)和压酒帽(Punch Down)。

今天就来聊一聊淋皮那些事。

 

Pump Over  淋皮

 

欧洲酒庄自不用说,国内酒业的一些知名品牌如新疆尼雅,也都基本做到了严格围栏保护及佩戴安全腰拴, 表现出很强的安全意识。

新疆尼雅酒窖

爬上南非的不锈钢罐,突然觉得自己出发前购买五百万英镑保险是多么必要——大多数酒庄几乎没有什么“Health & Saftety”的概念, 在没有任何保护的光溜溜罐顶干活,总让我有种命悬一线的颤巍感。

Lucy作为已来两周的“老人”,向“新人”我示范了如何用斑驳的扳手将泵管对接拧紧。这泵管着实让人抓狂:笨重,一次只能扛一根;倔强,拐不出角度,对口加拧紧两个动作就是一身汗,因为这种姿势根本使不上力,还要时刻注意自己不要倒栽葱滑下去摔残或报废。

HELP! 我头晕,腰酸,手软,腿抖,屁股也卡得好痛

酒窖为了便于清洗,大多会采用镂空式铁架。此处特别提醒女生:去酒庄访问千万不要穿短裙或细高跟,等待你的没有优雅,除了狼狈的走光,还有别人心底对菜鸟级业余着装暗暗的戏谑。

我很快发现在罐顶各种摸爬滚打时,这凹凸不平的铁架台实在硌人。灵光乍现,突然想起了小燕子的“跪得容易”。 赶紧脱下棉衫,垫在罐口,否则一个淋皮做完,膝盖就全紫了。

淋皮(Pump Over),书里就是干巴巴一个词,但这个重要步骤到底是如何实现的呢?

很多种做法,但大同小异。不同酒庄针对不同风格和品种,对频率、时长、体积、流速、温度等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简单说来,无自动化条件下需要两人一组,配合完成。Lucy打开阀门,自罐底放出汁液(如下图),容器近满时开泵,将液体推至罐顶泵口,而我负责掌握淋皮角度、力度及覆盖度。

居高临下的我可以监控她,她却无法窥视我,嘿嘿

为何先让部分酒液流入开放式容器再泵抽呢?

最关键的原因是为了充分混入氧气。携带高氧含量的汁液淋上酒帽时,冲破了表层,排放了淤积的发酵产物——二氧化碳与温度,同时为酵母提供了一些必要的新鲜氧气。

请勿谈氧色变!

氧气并不永远是葡萄酒的敌人。发酵阶段,核心工作就是保证酵母健康和快乐。缺乏养分、糖分或氧气,都会导致酵母心情不爽,严重起来一罢工,发酵便会迟滞甚至停止。

更糟糕的是,身心压抑的酵母还会产生硫化氫(H2S)和挥发酸(VA),使酒僵硬粗涩,缺失果味,过度还原还会有令人厌恶的臭鸡蛋味。

为何先让部分酒液流入开放式容器再泵抽呢?

最关键的原因是为了充分混入氧气。携带高氧含量的汁液淋上酒帽时,冲破了表层,排放了淤积的发酵产物——二氧化碳与温度,同时为酵母提供了一些必要的新鲜氧气。

请勿谈氧色变!

氧气并不永远是葡萄酒的敌人。发酵阶段,核心工作就是保证酵母健康和快乐。缺乏养分、糖分或氧气,都会导致酵母心情不爽,严重起来一罢工,发酵便会迟滞甚至停止。

更糟糕的是,身心压抑的酵母还会产生硫化氫(H2S)和挥发酸(VA),使酒僵硬粗涩,缺失果味,过度还原还会有令人厌恶的臭鸡蛋味。

罐顶的人需要做些什么?

 1. 检查酒帽 

观察果肉、果皮、酒汁的变化。

 

 2. 充分淋皮 

此时大量二氧化碳在酒液冲击中释放,非常危险,中毒身亡就是几秒钟的事

傻呼呼地在罐口不小心猛吸两下,就晕了; 栽进罐里,可就一命呜呼再也爬不出来了。并非危言耸听,一些资深酿酒师就曾这般撒手人寰。

为保小命,我一般都选择稳稳地侧坐在罐口边。但有些淋皮角度比较艰难,所以整整二十分钟过程中要坐姿站姿弓腰马步全套结合,方能不辱使命,雨露均沾。

 

罐底的人需要做些什么?

 1. 测量Balling 与温度 

不知Balling为何物,请阅前篇。

 2. 泵管中残留酒液处理

淋皮接近尾声时,关闭阀门。清洗满是泡沫的容器,放入清水,再次开泵,用清水将长长泵管中大量的酒液最后推入罐中。

这对罐顶的我技术要求更高: 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停地用手指蘸尝,当酒与水的分界点瞬间出现时,要象导演一样大喝一声“Cut!”,让搭档关泵,同时自己眼疾水快地将泵管移离罐口,以免清水冲入罐中。

然后整个罐子及周围就是上海人的那句方言:一天水界 。那接下来如何处理这一片狼藉呢?

“Half of winemaking is washing” , 酿酒的一半是清洗,此语一点不差,因为污染是大忌。每天任何用过的物件必须马上各种刷,各种涮,直至干净锃亮,纤尘不沾再放回原处。

去南非前,干过最粗的活也就是洗碗了  ( ¯ ¨̯ ¯̥̥ )  。如今,上帝分配给我此生所有的清洗份额,都已超额完成了!

这是去梗机内心,沟沟坎坎,角角落落的,没耐心的男同事们都唤它“Bitch”,因为冲洗起来实在费事,渐渐地这都成了我的活。

不埋怨,我已受优待!再看看以下工种,会忍不住想:酒窖招聘简历第二条要求是不是——没有幽闭恐惧症?

清洗发酵罐
清洗压榨机

一旦涉及压榨机,清洁工作就能把我们几个都累得瘫在地上。开口朝上时钻进去,机器转到开口朝下时,就可以把里面的果皮向外铲出。

要铲多久?呃~~,一个徒手能举橡木桶的黑人壮汉快累到精疲力竭铲不动时,基本上就铲完了。接着又是漫长的冲刷,再把部件一一拆下,洗净后再一一装回。

忙了个把小时,液压式压榨机终于又洁净如新了!

晃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中,正赶上每夜八点的落日余晖。饿着肚子站在院中遥望着海上美景,突然有点想家,突然有点百感交集。

善学者尽其理,善行者究其难。

为了这个目标,无论多苦,我仍乐在其中!

文 | 施晔
© 知味葡萄酒杂志

施晔

知味联合创始人,最早获得WSET四级Diploma认证的中国人之一,目前正在攻读葡萄酒行业专业水准的最高认可荣誉——葡萄酒大师(Master of Wine)。她同时还担任世界著名酒评家杰西斯·罗宾逊大师(Jancis Robinson)中国事务的负责人,也一直在多项国际最高水平的葡萄酒与烈酒大赛中担任评委。

曾任西班牙政府葡萄酒监督管理委员会顾问,意大利 MWF Winelife专栏作家和伦敦 Vinopolis酒之城资深品酒师,英国古董酒公司亚太区大客户经理,上海国际酒业交易中心波特酒投资顾问。2010年担任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葡萄酒品鉴投资节目主讲嘉宾。

英国华威大学商学院硕士毕业后往返英美中三国,担任过飞利浦大中国区产品专家,也从事过艾美仕(IMS Health)欧洲区经济咨询和风险分析工作,后与佳酿结缘。旅英十余年,举办过上百场有关葡萄酒、威士忌、香槟、加烈酒、朗姆酒的品鉴及与芝士、巧克力、菜肴搭配的教育讲座。

孔子《论语•雍也》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就是带着这样一份酒痴的热情在这片新世界里徜徉沉醉,梦想成为葡萄酒文化大使,连接东西方传统与文化的交流,与更多热爱精致生活的人们分享葡萄酒带给我们的万种风情和丰厚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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