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奇:当年你是怎么成为酒农的?
贾叶:有一点巧合。我的两个哥哥都在1939年二战的时候上了前线。当时才16岁的我不得不退学回家种葡萄。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情愿,勉强被迫做了酒农。1942年我遇见了我的太太玛丽。她是酒农胡杰(Rouget)家的女儿,对葡萄田里的工作熟悉得很。是她把激情传给了我,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布尔奇:酒农伉俪的概念重要嘛?
贾叶:曾经如此。在我开始种葡萄的时候,女人们还下到葡萄田里去干活,酒农们也是一对一对的。现在社会变化了。
布尔奇:你是怎么想到要酿伟大的酒的?
贾叶:1941年热内·恩格尔(Réné Engel)让我每周去他那儿学习一天的葡萄酒工艺学(oenologie)。1942年我从第戎高大学等葡萄酒工艺学院毕业。1956年这个学位又被转为了国家颁发的学位。那时候的学习,品酒是一块非常重要的内容。每次我们会品尝3-4款来自不同地区的葡萄酒,甚至是国外的葡萄酒。热内·恩格尔在他的时代非常超前。
布尔奇:你那时有葡萄田吗?
贾叶:那时候我有3.5公顷,包括依瑟索(Echezeaux),沃恩罗曼尼(Vosnes Romanée)和尼伊圣乔治(Nuits-Saint-Georges)。一个ouvrée(合0.0428公顷)产一勃艮第桶(228L)的酒。现在一个ouvrée产10桶酒!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卖得很好了。1945年半个山坡都结冻了,我只产了4.5桶酒,那时候每桶就卖了55000法郎,创了纪录。到1948年,我才扩大了重新种植的面积。
布尔奇:你怎么重新种植的?
贾叶:克罗-帕宏图(Clos Parantoux)这块田曾经是一片荒芜,必须用手推车把石块都运出来,这些都是手工完成的。
布尔奇:酿伟大的酒赚不赚钱?
贾叶:50桶酒里,我只选10桶装瓶。剩下的都以很好的价格卖给了酒商们。好酒总是能卖出好价钱。酒商老板们甚至亲自来买,并且对我的酒刮目相看。他们很懂哪些客户很想要出众的酒而且他们也有这样的客户。
布尔奇:人们常说你偏好很熟的葡萄?
贾叶:一名酒农应该擅于观察。连续的两个年份不会相同。我并不追求过熟,那样的话酸度不够好,陈年能力也不强。我注意到有块从前采收都很晚的非常有名的田,现在采收早多了。确实地球在变暖。60年到80年之间的20年,我有15次是在10月采摘葡萄,5次在9月。而80年到2000年,我有5次在10月采摘,15次在9月。这说明成熟提前了。
布尔奇:你给葡萄疏果(vendangez en vert)吗?
贾叶:从不。我相信老藤的实力,老藤不用疏果。 另外,我很早就是选粒台的信徒了。不熟的葡萄需要剔除。每次我都要选出去15-20%的葡萄。什么时候应该疏果呢?最理想的肯定是当葡萄串上的果实成熟情况不一的时候。我们只留下那些黑色成熟的果粒。
布尔奇:你相信生态方法么?
贾叶:我现在很赞同对葡萄持续的关注和“节制控制”的方法(lutte raisonnée,注重保护葡萄园的生态平衡的虫害控制方式)。我们还仅仅非处在生态方法的摸索阶段。如果只是为了得到一些随机的结果,这么做太不成熟代价也太高了。我觉得勤劳耕作更加有效。可是现在连找到一把好的十字镐都不可能了。我们曾经每天都待在葡萄田里看着葡萄。我曾经用马来劳作,连晚上都不曾休息。可是现在,我看到人们用马来劳作,接着却开着拖拉机喷洒硫酸铜农药,这是在干傻事儿!
布尔奇:你酿酒的方法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贾叶:我总是给酿酒的葡萄去梗。吸一下葡萄梗就能知道它们生青的程度。在以前,小粒的黑皮诺(Pinot Noir)葡萄的梗会是熟的,一串葡萄只结30粒,阳光能透进来。现在一串葡萄上的果粒挤得很紧,阳光再也透不进来了。每公顷产2000升葡萄酒的时候,葡萄梗是熟成可用的,当产量达到4000升,葡萄梗不熟就不能用了。
布尔奇:那么利用低温的一些技巧对你有所启发么?
贾叶:我非常喜欢在凉爽的时候采摘葡萄,这么做葡萄的香味更浓郁,发酵通常要8天才能开始。我赞同在可能的时候使用预发酵浸皮的方法,但不要挑战极限。我可不想酿出过浓的“黑色的酒”,黑皮诺可不是西拉(Syrah)。
布尔奇:我觉得你挺喜欢新橡木桶的。
贾叶:我总是用新桶,即使是碰到不太理想的年份。要用彤塞(Tronçais)森林产的!
布尔奇:您是怎么出名的?
贾叶:阿列克西·荔仙(Alexis Lichine,波尔多列级名庄荔仙酒庄Château Prieuré-Lichine的前庄主)买勃艮第酒的时候,喜欢把庄主的名字写在酒标上来表示敬意。多亏了他,我1978年的酒才被推到了台前。那年的葡萄非常熟成,产量却非常低(每公顷2200升)。从那以后美国人和餐厅的老板们都跑到我这儿来买酒了。
布尔奇:你怎么看现代风格的葡萄酒?
贾叶:这些酒的风格越是集中,它们就越少体现风土的特性。经常有年轻的酿酒师希望精益求精上门求教,我很乐意接待他们,聊聊天尝尝酒。过去如此,将来也会继续。黑皮诺应该要做得讨人欢喜才是。可是我经常尝到一些像是把一包单宁甩到我的脸上的黑皮诺葡萄酒。不过我并不担心,他们必须要经历这个阶段。个人而言,我并不是一名酒商,我应该为人们带来欢喜才是!
布尔奇:在你的葡萄酒已经享誉世界,你还有什么夙愿想完成的?
贾叶:我很想在有生之年酿一次罗曼尼康帝(la Romanée Conti)。只是酿酒,别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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