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大名鼎鼎的产区,都拥有称得上传奇的酒款。在波特,这份殊荣非火鸟庄园的国家园年份波特(Quinta do Noval Nacional Vintage Port)莫属。
这支酒曾征服过众多挑剔的酒评家,连罗伯特·帕克(Robert Parker)和杰西斯·罗宾逊(Jancis Robinson)都对其赞叹不已,更毫不吝啬的给出多个满分。由于不是年年上市,以及不足300箱的低产量,也令它一直是最贵波特的有力争夺者。即便如此,这支酒仍旧是一瓶难求。
更难得的是,这支酒与大众对于顶级年份波特的理解恰恰相反。传统上,顶级的年份波特往往是由多个庄园的酒液调配而成,火鸟庄园却只做单一庄园年份波特,它们更在庄园中单独划出了国家园这个不足2公顷的地块,用这支产量极小的酒款,向世人展现波特产区的伟大风土。
01 | 世界上最难耕种的产区之一
从波尔图一路向东行驶,当转过无数个U型和S型弯道,随着四周的空气逐渐干燥,上科尔马(Cima Corgo)依山而建的一片片葡萄园终于尽收眼底。
时至今日,这里依旧是波特的生产中心,不仅是众多顶级茶色波特和年份波特的诞生地,许多大牌酒商也盘踞于此。在这里面,尤以皮尼昂(Pinhão)周围由杜罗河及其支流环抱的坡地葡萄园最为优质,这其中便包括了国家园。
如果见识了杜罗河中游的风景,便很能体会酒农的不易。这里不仅全是山地,而且土壤主要是贫瘠易碎的页岩,想要在上面种植葡萄谈何容易。也不得不佩服世代生活在这里的耕作者,早在18世纪初,他们就开始在山上建筑成千上万道矮墙,阻挡住随雨水倾泻而下的泥土和石块,令大片的葡萄园得以形成。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的葡萄园都保持了不同品种混种在一起的状态。直到20世纪70年代,人们才开始尝试去了解葡萄园中繁复的本土品种,辨识出Touriga Nacional和Tinta Cão等优质葡萄,并开始对葡萄园进行重新规划。也正是在这段时间,为了合理利用山坡上的田地,人们推平了一些石墙,修整出便于农耕的梯田,后来又将一些缓坡上的葡萄藤改为沿着山坡垂直面种植,便形成了如今特色的3种耕种方式并存的迷人风景。
随着葡萄园管理的进步,由同一庄园或同一葡萄园酿造的单一庄园年份波特(Single Quinta Vintage Port)的概念,也在80年代重新流行起来。
其实,在19世纪末以前,波特产区各大庄园的知名度远比现在要大得多,每个庄园葡萄园的海拔、朝向、土壤等因素各有不同,酒款也具备着鲜明特色。直到根瘤芽横扫这里,葡萄园严重受损,主导波特贸易的大酒商才不得不开始将手中多个庄园的酒液调配在一起,并直接以酒商之名推出。
只有在一些出色但不足以酿造年份波特的年份,他们才会推出单一庄园年份波特,其质量和价格都低于这些酒庄出品的年份波特。久而久之,调配成为了顶级年份波特的模板,当品饮年份波特时,人们往往会更认品牌,而逐渐忽略了背后的葡萄园。
火鸟庄园却是特立独行的存在,直到今天,它依旧保持了庄园的独立运营。酒庄高品质的波特,特别是年份波特,全部出自自家精心照料的葡萄园,只有这些酒款可以标以Quinta do Noval之名发布。此外酒庄也和当地酒农收购一些葡萄,不过只占很小比例,并且以Noval品牌名义发售,这一点与勃艮第的酒商酒和酒庄酒模式如出一辙。
虽然酒庄也和当地酒农收购一些葡萄,不过只占很小比例,并且用于酿造入门级酒款,以Noval品牌发售,这一点与勃艮第的酒商酒和酒庄酒模式如出一辙。
因此,飞鸟庄园出品的两支年份波特——基础款的火鸟庄园年份波特(Quinta do Noval Vintage Port)和顶级的国家园年份波特(Quinta do Noval Nacional Vintage Port)——其实都属于单一庄园酒,它们注重的不是调配的艺术,而是风土赋予的个性。国家园更是将风土聚焦于1.6公顷的微小地块中,并凭借超群的品质和声望,向全世界的葡萄酒爱好者展现了波特产区的另一种可能性。
02 | 堪称奇迹的国家园
顺着火鸟庄园的山路向上走,便会看到一小块由石墙围着的、修剪得有些凌乱的葡萄园,这便是国家园。这个园子乍一看并不起眼,却是整个产区唯一存活下来的未受根瘤芽侵染之地,不可不谓之奇迹。种植在这里的葡萄藤没有嫁接美洲砧木,而是直接扎根在本国的土地上,国家园的名字也正得来于此。
因为非常神秘,酒圈中对其流传着许多误解。比如有些人认为这里的葡萄藤是在根瘤蚜灾害爆发前就存在的超级老藤,事实并非如此。国家园是在1925年才被独立划出的,并经历了熏蒸消毒和重种,只是种植的依旧是未嫁接美国砧木的葡萄藤。
也有人从年代上推论,认为葡萄园中现存的都是百年老藤,其实这种说法也经不起推敲。葡萄藤的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现象,每当有葡萄藤自然死亡,酒庄便会从旁边的葡萄藤上取下葡萄枝,直接用扦插的方式种植新苗。不过,这样的存活率是有些低的,很多时候需要多次尝试才能成功。因此,就连酒庄自己也无法说清园中葡萄藤的精确岁数,只能按比例估算它们的平均年纪在35到40岁之间,最老的葡萄藤大概在80岁左右。
另外一点误区就是关于品种了,特别是认为国家园全部种植Touriga Nacional的人,只要回想一下当地的种植传统,这个说法便可不攻自破。直到上世纪70年代,这里的葡萄园可都是以混种模式为主。国家园如今还保持着混种模式,其中最多的是Touriga Franca,从数量上看,Touriga Nacional只能排到第四位。值得一提的是,葡萄园中种植了较高比例的名不见经传的Sousão,这个品种拥有极深的颜色,同时酸度也非常不错。早期的国家园酒款中,Sousão的调配比例高达25%左右,这也是国家园一直拥有极其浓郁颜色的原因。
来到国家园时正值9月初,距离采收已经不足一个月时间。可能是因为老藤和没有砧木的原因,种植在这里的葡萄藤看起来有些瘦弱,所结的果串不多,果粒也相对更小,也难怪仅有大概200-300箱的产量了。
很多人也会认为,国家园在酿造和陈年上会有特别之处,其实,酒庄对于两支年份波特的酿制工艺和陈年过程并无不同,而国家园所展现出的不俗品质和独特个性,其实主要来自于葡萄的品质、年份的特征及葡萄园本身的风土。
03 | 年份探寻
国家园推出的首支作品是1931年份,也正是这支酒为酒庄赢得巨大声誉,奠定了它在产区的夯实地位。1931年份国家园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传奇的波特,是《葡萄酒观察家》(Wine Spectator)评选出的上世纪最伟大的12款葡萄酒之一,也被醇鉴《Decanter》选为此生必喝的100款酒之一,也曾因刷新最贵波特历史纪录而震惊国际。
整个60年代可以说是国家园的鼎盛时代,诞生了1963和1966两支足以体现国家园极强的力度和集中度的作品。这两支酒即便半个世纪后品饮依旧强壮有力,又都极富个性。1963年份国家园曾得到杰西斯·罗宾逊满分评价,被她形容为相当漂亮而又不可思议的作品。要说这个时间唯一的不足,应该就是夹在两个伟大年份中间的1964了。
国家园的故事也并非一帆顺风,在80年代,因为发售年份太过频繁,加上发酵间存在显著的卫生问题,令国家园走过一段下坡路。这段经历就像是在告诫我们,就算拥有优质的风土,想要酿出伟大的酒款也没那么容易。
直到1993年酒庄易主,国家园的品质和名声才逐渐得到恢复。幸运的新主人在第二年便赶上了1994这个出色年份,基本上各大酒商都一致选择了在这一年申报制作年份波特,而这种难得的默契已经消失了几乎20年。
将2017年份的基础款和国家园两支年份波特一同品鉴是很有意义的尝试。两支酒同样拥有浓郁的颜色,充满香料和甘草香气,又有足够鲜活的果味与之平衡,口感饱满又不会令人觉得酒体过重,做得恰到好处。对比而言,国家园在浓郁度和集中度上更胜一筹,它的单宁更加充足,也更加丝滑。
如果说基础款现在还因过于年轻而显得紧束扎口,那么国家园给人的感觉,就是可以感受到明显更多的东西,但一切都包裹在极其柔顺的单宁之中,令人没有丝毫负担,用浓郁而奢华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这些细小的差别,可能只有通过这样的对比品鉴才能被发现,而风格上的差异,正是两支酒对于风土的不同诠释。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葡萄园不曾变化,但因为在酿造和陈年工艺上的一些调整,国家园的风格也随着年代的推进发生了改变。如果说60年代的国家园可能在前20年都是“年轻得无法欣赏”的状态,那么90年代后的作品在年轻时品饮可以轻松许多。这源于酒庄对萃取、压榨的方式,烈酒的选择和陈年环境等诸多因素的改善,比如现在酒商使用的烈酒更为纯净,这也令酒液在陈年期的过度更为平滑,在年轻时也可以亲近。
火鸟庄园也是最早将酒窖搬回产区的酒庄,令酒液可以在陈年前避免运输和温度变化等外界因素的影响,这也对提升酒的品质起到了关键作用。
当然,想要体会国家园最理想的状态,还是要耐心等上一定时日。相比婴儿一般的2017,1994年份国家园则完美展现了成熟风韵。这支酒款如今正值适饮期,它的颜色依旧很深,散发着黑李子、橙花和茴香气息,并完全展现出焦糖、巧克力等陈年香气,通过20多年的时间,这支酒被磨去了所有棱角,整体融合得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直到现在,依旧清晰记得在火鸟庄园晚宴上压轴出场的这支1994年份国家园,以及让人不想放下酒杯的感动。这段亲身经历也很好的印证了一个道理,波特的确是完美的睡前酒。
文 | Daniela
编辑 | Dolcetta
图片来源于AXA Millesimes 甜酒小组
© 知味葡萄酒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