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金庸小说深度粉丝,最喜欢的几部书我读了不下七八遍,尤其对萧峰段誉相识时大碗斗酒的场景念念不忘,对那英雄之交的豪迈心生向往。后来学了西洋的葡萄酒,被教育得要小口细品,感受到了君子之交的另一种优雅,渐渐的也就习惯了高脚杯下的细品琢磨。不过一次诺曼底的旅行,让我又想起了早年间对大碗喝酒向往——诺曼底的西打酒,原也是用碗喝的。
西打酒法文名为cidre,音译过来直接叫“西打酒”,按照意思翻译就是苹果酒。顾名思义,苹果酒是用苹果汁酿造的酒精饮料,是世界上葡萄酒之下的第二大果酒,酒精度不高,1.2%到8.5%,市面上见的普遍5%左右。法国最重要的西打酒产区就属于诺曼底了,此地土地富饶,不适合种葡萄(是的,葡萄要土壤贫瘠的地方才种得好),倒是有许多苹果园,于是各式苹果点心和酒品就应运而生,让苹果派和西打酒充满了诺曼底风情。旅人去了诺曼底,餐厅里便是满眼的西打酒。
诺曼底海边小镇 Trouville Sur Mer民风淳朴,我们只是在早市上的蜂蜜摊位多逗留了一眼,摊主就边热情的请我们品尝,边强调“这可是诺曼底的蜂蜜 !”,言语间充满了自豪,勾得我对诺曼底风味心生好奇,晚餐时间定是排队也要去一家传统诺曼底风格的煎饼店:店名便是 Le Vieux Normand ——老诺曼底,听起来有老北京字号的地气儿。店里墙上精致地装饰着一排排小碗,酒单上有西打酒,可按碗(bolée)卖,哦?按碗卖的酒?点了一支,店员麻利地摆上如墙上装饰用的小碗,哈,便是用这碗喝酒。
碗是大口细柄,让人不自觉就要碰碰碗、敞开了饮,酒精度不高,酸甜果味伴着淡淡苹果香,没有葡萄酒入口的酸涩,即便是初饮者,也是极易饮。我另爱那有几分粗粝的气泡,从陶瓷碗中漫出,仿佛像苹果纤维轻轻在口腔中划过,磨砺出几丝旧日武侠小说的意境:小说里的大漠汉子都是红衣飘飘、灌上一碗粗粝的烈酒,高歌一曲,走近夕阳里。西打酒的飘扬的苹果香气,则给这幅画面加上了一个裙裾飞扬的送行女子。
我曾有一段时间痴迷精致的葡萄酒,以为非这样的工整精致便不足以动人,后来这场痴迷被一支工整的老酒结束,更加之最近看了一个凄厉的故事,好兄弟间的友情背负了家国恩仇,不得不战场相见,最后留得一人空无奈,孤独人便不要那精酿的好酒,日日去与兄弟相识的那间劣酒铺子。想来写得有几分道理,酒是否动人,不在于酒精度的高低,也不在于工整与否,还是在于人心。
回程时路过鲁昂,下了车去看了曾经在莫奈光影下的鲁昂大教堂,挑了家水边餐厅坐下,点了支简单的红葡萄酒,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开始细品。同样是一支的量,饭毕尚未喝完,不禁开始怀念起酒精度轻、大碗喝的诺曼底苹果酒——在诺曼底海边小镇的那餐,餐点可是还没有结束,一支西打酒就被我们喝完了。
今年是诺曼底登录七十周年,美国老兵会故地重游,不知是否有会白发老者端起一碗西打,与空中遥遥碰杯,纪念一段快要被时光湮没的历史。
相关阅读:
茶与葡萄酒
那些岁月,终究是不再吸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