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罗兰(Michel Rolland)是一个极具争议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极度风趣的人。不管你乐意不乐意,考虑到聘请他做为酿酒顾问的20多个国家的100多家酒庄,和他所坚持的“新派酿酒技术”在当今世界的影响,他都完全无愧于酿酒宗师这一称号。
1947年出生于波尔多右岸波美侯(Pomerol)产区的酒农家庭,罗兰完全没有想到今后他会成为一位优秀的酿酒师。不过进入白拉图堡(Château La Tour Blanche)酿酒学校和在波尔多酿酒研究所学习,以及在1973年加入Chevrier夫妇的葡萄酒化验室,都显得顺理成章。在随后近四十年的酿酒和顾问生涯中,伴随着葡萄酒行业和酿酒理念的巨大变化,罗兰也深刻地影响了葡萄酒世界。
反观过去的葡萄酒酿造技术(甚至是在上世纪80年代),人们很少会想到控制发酵温度,进行疏果,或者保证浆果的成熟度,酿酒更多的是一种靠天吃饭的手艺。在今天,这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因为这些操作已经是酿酒工艺最基本的要素。当然,这些主意并不是由罗兰首创,而要归功于Pierre Sudraud、Pascal Ribereau-Gayon、Jean Ribereau-Gayon和埃米耶·佩诺(Emile Peynaud)等这些现代葡萄酒之父们。但是罗兰作为最知名的飞行酿酒师,在全球各地葡萄酒庄对这些理念的践行,毫无疑问地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虽然罗兰强调要控制成熟度,并且在夏季进行绿色采摘,但是他也同样强调浆果的质量才是第一位的。任何一个酿酒师都能将伟大的风土(terroir)酿造成难以入口的酒,但是即使再好的酿酒师却不能将普通的风土酿造成好酒。土地是最重要的,酿酒师应该要表现这片土地的产出,而不是改变它。但是对于操纵(manipulation)葡萄酒,罗兰有着另一番解释。因为自然不是完美的,所以我们需要尽我们所能来确保葡萄酒的质量。
米歇尔·罗兰同样强调要选择适宜的葡萄品种,栽培在适宜的风土,才能结出最好的果实。马尔贝克(Malbec) 和佳美娜(Carmenère)这两个曾经在波尔多被当作陪嫁丫鬟的葡萄品种,分别在阿根廷和智利找到了新家,摇身一变完成了麻雀到公主的华丽转身。但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在这个要求投资就立即要有回报的时代里,谁会在乎先花几年的时间去搞清楚这片土地到底适合栽培什么品种呢?赤霞珠、霞多丽就够了。
罗兰遭人批评最多的,莫过于他代表性的酿酒风格:浓重的果味和明显的橡木味道。在他的好友、酒评家罗伯特·帕克(Robert Parker)的“推波助澜”之下,这种风格大获成功。我不止一次听到过葡萄酒专家、甚至是葡萄酒大师公开地表示自己对这种新派风格的反感。人们抱怨这种酒的橡木味“太重”、“掩盖了葡萄的香气”,并且缺乏陈年的潜力。但是我们应该也看到这种易于亲近的酒获得了多么大的成功。从这一点来讲,让更多的人接触葡萄酒、爱好葡萄酒是一个巨大的功劳。更何况,90%以上的葡萄酒本来就不适合陈年,这种易于亲近的风格不正好迎合了市场的需求么?
但是一提起罗兰,很多人首先想起的恐怕不是他的酿酒理念,而是“飞行酿酒师”和“全球化”。你可能还记得那个叙事单调但是充满故事情节的葡萄酒纪录片《美酒家族》(Mondovino),罗兰也在其中接受了反全球化的美国电影制片人和导演Jonathan Nossiter的采访。但是如果你了解罗兰的为人,你会相信这个片中的他是被很可怜地狠狠地算计了一把。他在片中只是原原本本讲述了全球化的事实和他的看法。但是在这个以“反全球化”为主题的葡萄酒纪录片里,罗兰的言语注定要被人伏击和篡改。如果你去读新近出版的由罗兰口述,Isabelle Bunisset女士执笔的自传《米歇尔·罗兰:葡萄酒宗师》,你会发现他用了整整一章来讲述Jonathan Nossiter事件,其中不乏一贯的诙谐辛辣的妙语,这也算作是被算计之后的回应吧。
但是无论如何,全球化是目前世界发展的一个大的趋势,葡萄酒世界也正经历着这一痛苦的蜕变,而以米歇尔·罗兰为代表的飞行酿酒师则是对这一进程最好的注解。葡萄酒世界,特别是那些古老产区的小酒农们,应该做的是积极应对这一过程,而不是消极抵制。不过,罗兰的新派酿酒理念也好, 帕克的百分制也好,都是全球化这一命题的范畴,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