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腾的圣诞节淡出了视野,大家已开始翘首盼望农历新年。不过2012年这个圣诞对我而言比较难忘,因为我收到了杰西斯大师一份特殊的礼物——来自葡萄牙瓦拉多(Quinta do Vallado)酒庄的一瓶1866年曲璧塔(Adelaide Tributa)。它乃何方神圣,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呢?
瓦拉多酒庄(Quinta do Vallado)建于1716年,是经典产区波尔图最古老而著名的酒庄之一,一度由富含传奇色彩的安东妮娅(Dona Antonia Adelaide Ferreira)夫人掌门。她将自己一生都献给了杜罗河地区,同时也将费瑞拉(Ferreira)家族打造成葡萄牙知名的波特酒品牌,成为一种品质的象征和标志。这款世纪之酒就是专为纪念 Antonia Adelaide诞辰200周年而装瓶面市的,并特意以“Tributa”(拉丁语里是贡献之意)命名,以感谢她对乡土的热爱以及为家族波特酒作出的巨大贡献。
过往的品鉴生涯里,老酒并不鲜见,但关键一点,也是让我欣喜不已的原因是瓶中之酒酿制于1866年,也就是根瘤蚜虫(Phylloxera,又被称作“葡蚜”)到来之前。纵观全球,如今的葡萄藤,不管种类,几乎绝大多数都被嫁接在美式根茎上(或是极少一些其它可抗蚜虫的根茎品种上)来完成生长和繁殖的过程。欧洲大陆根瘤蚜虫灾害之前原生根茎自然出产的葡萄酒承载了过往的辉煌,流传了本真的神韵。可惜它们如美丽的流星般陨落,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数个世纪以来一直让人们扼腕叹息。因其稀有少得,被称为“化石酒”。
根瘤蚜虫源自北美东部,是葡萄园里的不治之症,19世纪末期摧毁了欧洲大陆大部分的葡萄园,其中以法国最甚。对整个欧洲葡萄酒生产业的破坏,不亚于中世纪黑死病瘟疫的严重程度。对有关蚜虫如何飘洋过海,从大西洋的另一头登陆欧洲,世上流传着不同版本的故事,但最广为接受的说法是1858年左右(维多利亚时代)英国植物学家从美国带回了葡萄藤植株标本。美国本土葡萄植株对当地的葡蚜虫尚能抵挡一二,但欧洲的酿酒葡萄(Vitis Vinifera)却对之毫无反抗能力。道理很简单,因为这些纯种葡萄在8000多年前就开始由野生渐转为人工栽培,如果您读过英国葡萄酒大师杰西斯·罗宾逊(Jancis Ronbinson MW)2012年巨著《酿酒葡萄大全》(Wine Grapes)就会发现很多葡萄都是同科同属,缺乏种类差异及基因的多样化,因此对害虫病菌抵抗能力很弱。
相反到了美国,葡萄则多为野生,几乎找不到人工培植甚至以之酿酒的历史纪录。欧洲移民的到来带来了娇弱的酿酒葡萄,不出三招便折在了当地霉菌和蚜虫的手里,而美洲葡萄藤早在与这些危害长期的共同进化中练就了铁甲护身,能够“适者生存,繁荣共栖”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些牛仔般的硬汉子实在缺乏欧洲酿酒葡萄那份宫廷贵族般的优雅,成酒口感粗劣,清新不够,时有霉味或动物骚味(foxy taste)。
根瘤蚜虫肉眼难见,以吮吸植株根系及枝叶内的细胞液为生,在叶上形成虫瘿(因蚜虫的取食刺激引起植物组织局部增生而形成的瘤状物),在根上形成小瘤,影响正常的营养供应,最终导致植株枯萎死亡。整个过程并非一朝一夕,而是历时长达五至八年,甚至十年之久。在这通往死神的十年不归路上,葡萄的质量倒还能勉强维持,但数量每况愈下,直到最后奄奄一息。根瘤蚜虫繁殖能力惊人,且能耐受-12~45摄氏度的温度,全园水淹法都无法完全将其消灭。等到酒农觉察有恙,挖开受害植物检查根系试图寻找元凶,根瘤蚜虫早已扩散到别的葡萄藤甚至临近的葡萄园了。它们迅速毁灭了英国的葡萄园,接着向法国挺进,直至最后在整个欧洲大陆上横行霸道,肆意妄为。15年横扫法国近一半的葡萄园,法国当时的经济损失不会少于100亿法郎。
因此,毫不夸张地说,这真的是现代史上一场人与害虫之间前所未有的鏖战。酒农为了除却祸害,几乎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用尽了。法国农业部悬赏三十万金法郎,为求一方。除了常规的各类化学剂、杀虫剂,水母、核桃叶、奶牛尿、烟草粉、火山灰、教堂圣水以及鲸鱼油与汽油的混合物等皆被一一尝试,还有人请来了行进乐队指望鼓声能把地下的虫给震出来,实可谓五花八门,荒诞奇特。薄若莱(Beajolais)地区的人们还曾把在校男生从课堂上拖到田里,要求他们一天至少两次往葡萄藤上撒尿。如此这般仍尝试无果,有彻底抓狂者,竟在每个葡萄藤下放上一只蟾蜍,还有的在葡萄园内散养家禽,期盼它们能把害虫吃掉。
足足折腾了几十年,人们最终找出了两种相对有效但颇有讽刺意味的方法来对付葡蚜虫。说“对付”,是因为目前人类对于蚜虫如同遭遇癌症一样束手无策,没有根治良方,只能起到提前防范和阻断扩散的作用。说“讽刺”,是因为救星和灾星同根同源,都来自同一个地方——美国。
到底是什么方法拯救了全球的葡萄园,让我们今天还能享用到美酒,请看知味葡萄酒杂志:
愤怒的葡萄:根瘤蚜虫灾害的历史(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