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敲过,我们的葡萄酒龄就又长了一岁——然而,在葡萄酒这个浩瀚的世界里,其实是年头越久,会越觉得自己懂得太少。随着认识的深入,大概就像当初被量子力学颠覆的世界观一样,曾经熟知的那些葡萄酒酿造品饮的条条框框,也相继被新的发现所颠覆,倒让我们觉得无招式可循 ——其实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脱去所谓规则的桎梏,我们倒是更加容易回到最初“为什么喝葡萄酒”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便是寻找打动人心的葡萄酒。
这个世界时而灯红酒绿、时而风沙滚滚,让我们不得不全副武装,把初心层层包裹,久了,就遗失了。我很爱的一个小说家,写幼时历经苦难的女主人公:“我的心很冷,外面有坚硬的壳子,恐怕五十年都不会让个男人跑进去。”后来男主人公情深似海、锲而不舍,甚至舍命救她,她“心上的硬壳”才“彻底碎裂了”,一丝牵念终于在结成了网。这个“心上的硬壳”,真是恰到好出的写出了在这个残酷世间的一颗颗全副武装的迷失的心。
敲碎硬壳的,不仅仅有深情款款的男主人公,也有我们的葡萄酒。葡萄酒为首的饮食之道,作为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至今被我列为最接近心灵的力量——常常有人形容这是一款可以“打动人心”的酒:这句打动人心,便是敲碎心上的硬壳的力量。
被葡萄酒打动?这简直是一件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不仅仅可以看到各名家激动的葡萄酒品饮手记,这暗红的酒汁,带着藏在暗香中的力量,也屡次敲碎我心上的硬壳,改变我的生命轨迹:去年年末的时候我回了趟勃艮第,就再次感受到一次打动人心的酒,在内心被触动的那一刹那,心上的硬壳彻底的碎了,听到了自己的内心最原始的愿望,饮下整杯残酒,下决心结束波尔多悠闲舒适然而些许麻木的生活,搬去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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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最著名的两大葡萄园是勃艮第和波尔多,法国最昂贵的两大名酒,拉菲产自波尔多,康帝产自勃艮第。两个产地风格迥然不同:勃艮第崇尚土地,用单一葡萄黑品诺来表现每块土地的细微不同;而波尔多用混酿的艺术,把不同的葡萄品种和不同土地的葡萄混合在一起,拿出最为完美的出产。
如今拉菲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火爆,各拍卖场的主打从一年多前开始就悄悄的换成了以康帝为首的勃艮第。我虽是在勃艮第学的葡萄酒,却是一毕业就去波尔多工作,在大西洋边的葡萄田中偏安一隅,一直对这样的转变有各种隔岸观火的推测,直至这次重返勃艮第的旅行,有了这次触动内心深处的品饮,才直接感受到勃艮第的力量。
除了一瓶瓶的葡萄酒,Bruno Clavelier的品鉴室里最显眼的就是酒架上和桌子上随意摆放的一块块石头,他亦是生物动力法的实施者,只是整个品鉴过程中他只字未提此事,只是围绕着他的土地和他的石头。他在村庄级就实现了分田产酒,并不热衷与把各田的葡萄混酿,拿出所谓稳定的质量。他坦言,村庄级别的分田产酒是带来了不少难度,但是他追求的就是从村庄级别开始,就把每块土地的风土用这片土地上的葡萄表现出来——恩,我知道,这便是勃艮第葡萄酒的真谛。
这样的人酿出来的酒,在大区级别的Passetougrain就已经惊艳不已,香气太浓郁了,酒体厚实,酸度清亮,回味悠长——黑品诺是一个很难操作的品种,勃艮第大区级别实难出好酒,这款实是让人眼前一亮。之后的酒款更是层层惊喜,沃恩-罗曼尼(Vosne-Romanee)一级田秀峰园 (Les Beaux-Monts),烟熏、紫罗兰暗香浮动,酒体精细,单宁架构细腻,回味纯净。Clavelier先生把地图翻出来,仔细指出这片田的位置,开始讲自己的田,海拔三百米,凉爽利于酸度成长,斜度适中,适于保持热量,土壤里没有黏土,全是火山石和页岩,还搬了块大石头出来讲这就是秀峰的土壤——如数家珍,这大概就是对事业的激情。
然后他又拿出同村的村级田燃谷(La Combe-Brulée),说:“这块田在秀峰附近,但是土壤就变了,石灰石含硝石多。” 他拿出两块燃谷的石头,相互一碰,硝石火药的味道弥漫在品酒室…… 。或许真的是借了土壤之力,这款燃谷2011香气无比集中,红果香气聚成一线,绵延不断,像段誉的六脉神剑直击心神;酒体纯净,丰满,矿物感丰足;回味之纯净与悠长。正是此刻,我被一个勃艮第地酒人和一款勃艮第葡萄酒所打动,心中的硬壳彻底的碎了。
去酒庄的路上我们路过了Morey教堂前的酒窖,看到Sylvain Pitot的勃艮第大全已经有了中文版,Clos de Tart家门前的黄叶颜色正好,秋意浓浓,景色极美,让人心柔软,一如可以打动人心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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